班巴

班巴的哨声

清晨六点，体育场的塑胶跑道还凝着露水。班巴——那位来自西非的留学生，已经开始了他的第十圈。他的步伐有一种独特的韵律，像故乡草原上随风起伏的长草。经过我身边时，他微微点头，汗水在黝黑的皮肤上汇成细小的溪流。

我曾问过他为何如此奔跑。他说，在家乡，奔跑不是体育，是呼吸。孩子们光着脚追地平线，沙砾烫着脚心，风灌满胸膛。来到中国后，他发现跑道如此规整，鞋子如此柔软，反而需要重新学习“奔跑”。

此刻，班巴加速了。最后一圈，他像解开缰绳的骏马，每一步都踏出看不见的震动。看台上零星早起的同学停下朗读，目光追随着那个越来越小的身影。终点线不存在，但他冲过某个无形标记时，高高举起了双臂——不是胜利者的姿态，而是拥抱天空的姿势。

后来在体育理论课上，班巴分享了他的理解：“体育是身体的母语。当语言不够用时，我们用奔跑、跳跃、投掷来说话。”那一刻我忽然明白，他每日的奔跑，是在用全世界都懂的身体语言，诵读一封寄往故乡的长信。

夕阳又一次染红跑道时，班巴依然在那里。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，仿佛要触碰到地球另一端的家乡。体育场巨大的照明灯骤然亮起，将他奔跑的剪影定格成一幅流动的壁画——那是一个人在用最古老的方式，测量世界与故乡之间的距离。